章14：心灵牵挂

“儿子大学毕业后，回了父母所在县城，当了一名高中老师，一年后，也就是25岁的时候，和同校的一个女老师牵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。

“婚礼当天，非常热闹。正当大家举杯欢庆的时候，母亲出现了。所有的人看到她，脸色都变了。一来，大家虽然平日有看到她，但是并不清楚她的身份，都把她当傻子看待，而傻子出现在婚礼上，是不吉利的；二来，大家怕她是故意来捣乱的。当然，最恼火的还是儿子。他在心里恨透了这个‘傻子’——从小到大，她都一直阴魂不散的跟着他，现在又来她的婚礼，世上有谁愿意自己的婚礼被破坏呢？

“儿子怒气冲冲的就要上前把她赶走，好在他的养父母阻止了他。他们是知情人，但是在心里，他们也不愿意看到她，怕她来抢儿子。我姨走上前，把一个鼓鼓的、洗的干干净净的红布袋递给儿子的养父母，转身就走。这时大家才发现：她穿的衣服虽然破烂，但是干干净净、整整齐齐。

“当不速之客的身影消失在门外，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到她留下的那个红布袋上。儿子走上前，一把抓过就要扔掉，好在他的养父眼疾手快，一把又抢了回去，他说：

‘你不能丢，要丢也要等到婚礼结束之后！’

‘是啊。’众人附合着。

‘里面是什么东西？我们打开看看吧。’宾客中有好事请徒，建议道。

新郎新娘，还有双方的父母交换了一下眼色，都点头同意。儿子拿过布袋，打开，一个装着一对戒指的盒子和一叠百元的现金，进入大家的眼帘。在不起眼的角落，儿子还发现了一张纸条，他好奇的展开，读道：

‘孩子，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着我，我无亲无故，这些东西是我一倍子的积蓄，现在就送给你了，就当是给你的谢礼吧。孩子，你一定会幸福的，我走了……’

‘这……’儿子读罢，目光转向爸爸妈妈。

新娘看着纸条，提醒道：‘你看，这里似乎有水的痕迹。’

儿子的养父母，对望了一眼，他们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感动。养母开口道：‘那不是水，是眼泪。’

‘眼泪？到底怎么回事？’儿子困惑的问道。

‘是这样的……’儿子的养父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说了出来。

“听罢，在座的宾客也无不动容，为之感动；而儿子一下子傻了，他回想起亲生母亲每次看到他时脸上洋溢的笑容，回想起她在垃圾箱边翻找垃圾的身影，回想起自己向她扔石头、骂她‘丑八怪’的情境，心口一阵巨痛。

“‘妈——’他大叫一声，流着泪冲了出去。他的养父母、新娘和一众宾客，也纷纷起身，追了出去。很快，大家找到了她。儿子跪在母亲面前，痛哭不已。母亲颤抖着手，亲切的抚摸着儿子的头，低声喃喃的说着：

‘好孩子，好孩子……’

“在场的人，也有许多因为感动而热泪盈眶。

“在婚礼司仪的主持下，婚礼重新开始，大家心里都说不出的高兴。可是，婚礼结束后的三天，我姨就晕倒，住进了医院。医院的检查结果再次让大家目瞪口呆：她身体的许多器官早已老死，而且还是胃癌的晚期！

“‘她还活着，真是奇迹。照他这样的身体状况，10年前恐怕早就……’医生没有说下去，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。

“儿子陪在母亲床前，握着母亲的手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任凭泪水滴落不止。母亲左手握着儿子的手，艰难的抬起右手拭了拭儿子的眼泪，微笑着说：

“‘孩子，哭什么哭。我的身体不行了，我早就知道。这些年，我忍着不死，就是想看到你快乐，就是想你得到幸福。现在你已经成家立业了，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……好好照顾自己，好好爱护媳妇儿，妈再也不能给你们什么了，你们好好照顾自己……”

“妈妈讲完故事后，流着眼泪对我说：

‘小雨，你是个懂事的孩子，从来没有让我多操心。虽然你的脸被火烧了，但那根本不能改变什么，除非你甘心被它打败。如果可能的话，妈妈情愿替你受这份罪，可是现在妈妈不能，任何人都不能，除了你自己！我相信你能承担的起，你一定会坚强起来，笑着面对，这不是为了别的，只是为着永远心痛你的爸爸妈妈……’

17

肖雨沉默了好一会，才继续她的故事。

“听完妈妈讲的故事，我慢慢的接受了脸被烧伤了这个事实，又重新站了起来，可是那时我并不是真正的站起来，我的心灵依旧空虚。我需要别人搀扶着才站的稳，我故作坚强，脸上总是伪装出笑容，好让关心我的爸爸妈妈和朋友们放心。一个人时候，尤其是深夜睡不着的时候，我仍旧泪流满面。我怨恨上天的不公平，不但让我生在贫困的家庭，还要遭受毁容之灾，那时我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。

“本来，我以为我的伪装很成功，骗过了所有的人。可是我错了，不但爸爸妈妈知道，我最好的朋友唐晓也早已明白。后来一个下午，我正无聊的看书打发时间时，唐晓来了，给我带来了两本书，一本是《轮椅上的梦》，另一本是《我是谢坤山》。

“《轮椅上的梦》是自传体小说，作者是张海迪，她5岁因患脊髓血管瘤导致高位截瘫，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失去生活的希望。她努力的学习，不但成为了怎么的作家，还用自己的亲力亲为感动着、帮助着许许多多生活艰难的人。

“《我是谢坤山》的作者就是谢坤山，是知名的口足画家。17岁，已工作了四年的谢坤山，接过楼下工友递上来的钢管时，钢管触碰到阳台上的三根高压电线，顿时，火花四溅，他被电成了“碳人”。医生的诊断是：必须立即做截肢手术。就这样，他失去了双手，可他同样没有陷入黑暗的深渊，他凭借坚强的意志，学会了用口和足画画。

“读完这两本书，我忍不住搜集了更多残疾人自强自立的故事，像海伦•凯勒、像和志刚等等。那段日子，我脑海中清晰的浮现着他们坚强的、充满希望的笑容，正是他们让我找到了活着，而且一定要活的精彩的理由。

“我记得高中时，语文课上，有同学和我们分享过这样一句话：当上帝关上门的同时，会为我们打开一扇窗。只不过这那扇窗子需要我们自己去发现，去推开。如果看到门关上了，我们就失去了寻找新出路的勇气，就缩在黑暗的角落自生自灭，那么再好的窗子也帮不了我们。

“我终于恢复了勇气，我终于再次可以对着镜子中自己微笑，我终于真正的站了起来，不用别人搀扶，用我自己的双脚，像根深扎到地球另一边的大树那样，挺拔的站着，向我的爸爸妈妈、亲人和朋友，露出宁静的微笑。

“在我过生日那天，面对那些一直关心着我、牵挂着我的人，我指着自己脸上的烧伤，对他们说：我会和你们一起，快乐的活着，因为我一定要证明：这样的我也可以拥有幸福，也可以拥有甜美的爱情！”

顾越明抬起头，痴痴的看着肖雨。

夕阳映照在肖雨的脸上，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。顾越明抬起手，轻轻的拭去肖雨眼角的泪，轻声道：“谢谢。”

肖雨笑了，因为她在顾越明的眼中看到了生命的光彩；顾越明也笑了，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血液中，流淌着希望。

人到底能承受多大的痛苦？我想答案是：任何痛苦——只要心中有难以割舍的牵挂，就能够承受任何的痛苦。